李先文：蒋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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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文小区门口杂货店的老板，是一个皮肤黝黑带有镇巴口音，身材敦实的七旬老妇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姓名。年龄和她不相上下的人都叫她“蒋老婆”，而我们这些比她年轻的人都叫她“蒋姨”。蒋姨一字不识，可进货卖货的帐门儿清，全靠记在脑子里。她也并不姓蒋，因为她丈夫姓蒋，大家都习惯这么叫她。我时常想这样的称呼多少有点像旧社会的女子嫁给夫家就只能是xx氏 ，从此没有了自己的名字，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留下是很悲哀的。蒋姨的名字虽然没响当当的叫出名，可在她们家里她却是地地道道的顶梁柱，一家人的生计和整个家庭在社会中的运作全靠蒋姨运筹。她在我们小区门口做生意有十几年之久了，凡家里需要买的东西只要她店里有的我都尽量在她那里买，也图近也图蒋姨对人的纯朴热情。每天早晚进出小区都会看到她熟悉的身影，有时路过见她闲着便停下来和她聊几句天，时间长了自然而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闲聊中蒋姨也时常把她一路走过的故事讲给我听，于她可能只是对自己苦难生活的回忆，于我她的每一段故事都深深的震撼和启迪着我。蒋姨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佛坪人，她的祖籍是镇巴县的一个穷乡僻壤，小时候家境贫寒，加之姊妹兄弟多，父亲又重男轻女，所以早早就把她嫁给当地蒋家为人妻。丈夫家条件并不比娘家好，时常为填饱肚子而焦心。虽然丈夫比她大十几岁，但生性懦弱，生活的担子便落在她肩膀上。蒋姨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但懂得穷则思变，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她为了改变命运带着丈夫和两个儿子一路打零工来到佛坪县陈家坝镇的三郎沟村，遂在三郎沟龙窝落户安家。蒋姨带着丈夫，靠一双勤劳的手开荒种地，虽只能收获玉米，土豆等杂粮，但终于能让一家人填饱了肚子。饿肚子的问题解决后蒋姨想的是如何让一家人吃的更好一些，可三郎沟龙窝地处高山，没有水田种不了稻谷。想让一家人吃上白米（大米）饭的蒋姨再次为了生活出发。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期蒋姨带着丈夫儿子去了更远的地方——湖北。到了湖北，蒋姨一家以租种别人家的稻田为生，辛勤的劳动使他们一家人终于吃上了白米（大米）饭。在湖北生活的那几年，随着生活水平的改善，蒋姨意识到改变命运的关键还得靠经济，于是蒋姨想到了做生意。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蒋姨带着全家第三次远征，从湖北去了山东。在山东蒋姨学会了酿酒，她买玉米和高粱酿酒，酒糟又用来养猪。卖酒，卖猪成了蒋姨的主要收入，日子在他们夫妇汗水浇灌下一天天好起来，两个儿子也长大成人开始去外面打工了。这时候的蒋姨苦尽甘来，一心想着把生意经营好，等儿子们都娶上媳妇，和和美美的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可命运之神并没有亲睐蒋姨，二千年初她的小儿子因为一次工伤而成为终身坐轮椅的人，为了儿子蒋姨一家只能返回佛坪县来。想着坐轮椅的儿子在三郎沟龙窝那样的环境里无法生存，蒋姨就把小儿子的工伤赔付钱拿来做本金开始在县城做生意，又开始了一家人在县城谋生的时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蒋姨。蒋姨最初只是进一些镰刀，锄头，勺子，铲子，剪刀，火钳等小五金摆地摊。进货和摆摊从来都是蒋姨一人，她的丈夫多半是做做家务，偶尔帮忙收收摊。又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待到雪球慢慢滚大一点的时候她才租了我们小区门口的门店。有了门店后蒋姨增加了一些经营品种，生意日渐走向正规。经过几年积累，蒋姨将攒下的钱在县城买了一套二手房，房子虽小，但一家人总算安定下来。坐轮椅的小儿子断断续续上过学，虽身残但志不残，自学手机维修，自己开了一个手机维修店兼卖一些手机配件，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的。这十几年来蒋姨一家就定居在县城，小区门口的杂货店是他们一家的主要生活来源。也许是蒋姨一家多次辗转不定，她大儿子年过中年还未娶妻成家，这成了蒋姨最重的心事。小儿子身已残疾，成家之事她已不报幻想。盛夏的一个傍晚，锻炼完回家的我走到小区门口，看蒋姨还没有打烊便坐下乘凉。和以往一样和蒋姨有一打没一打的聊起天来，聊着聊着蒋姨叹息道：“人要是不吃饭就好了”，抬头看过去，满脸笑着的蒋姨眼里有隐隐的泪水和更多的无奈。那一刻我的心好像被谁揪了一下，我不知道如何接她话茬继续和她聊天。面对一位历经命运坎坷的古稀老妇人，我觉得我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轻飘飘的。“人要是不吃饭就好了”，是的，人要是不吃饭就没有那么多辛苦和烦恼了，可人得活着呀！要活着就必须吃饭。要想活的更好，不但要吃饭，而且还要吃的更好，为了这个最基本的目的就得付出更多的艰辛。为人一世谁也走不出这个死循环，丈夫已近垂暮，自己也年过古稀的蒋姨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不然她那有力气至今还撑着一片天，掌管着一个家。每次看到蒋姨我心中就有许多不平静，总觉得人在世上活着真是一件艰难的事。许多人的一生只为了活着，为了吃饭的事就已拼尽全力。就像蒋姨，该是颐养天年的她还在为生活辛劳，为家庭的未来操心。我只能默默的祈祷她健康长寿，多享受些现在丰衣足食安安定定的日子。

李先文，佛坪人。

热爱文学，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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